良心犯檔案:陳兵

陳兵與陳衛是孿生兄弟,1969年2月21日生於四川遂寧。 1988年,陳兵考入四川石油學院,次年學運爆發,陳氏兄弟皆在學運中受民主思想啟蒙,尤其在學運遭鎮壓後深感觸動。陳兵在南充積極參與學運,當他準備與一眾同學共上北京聲援時,收到哥哥陳衛(時為北理工二年級生)自北京發來的一封電報,告訴他自己已參加廣場絕食,學運前景不容樂觀,甚是掛念家中。言下之意讓陳兵勿往,自己前途難測,弟弟宜留家中照料。自此兄弟二人協定分工:陳衛從事人權民主活動,是為盡忠;陳兵努力侍奉雙親,是為盡孝。
 
多年以來,二人一直各司其職,陳兵用心經營家庭,盡可能少地涉入到政治反對活動之中,他得以順利畢業,分配到河北任丘油田。 1992年,長兄陳衛因自由民主黨案被捕,並於次年被關押入四川省南充監獄,陳兵遂辭職回鄉,以便照料探望關押中的哥哥,在膝下安慰雙親,從此長留四川。 
 
1995年,他在成都成立了一所研究所,承接成飛的檢測項目,業務頗為順利。雖然盡力克制自己心中去為民主事業奮鬥的願望,但與同道之間交往卻未有斷絕。除了哥哥之外,他與遂寧的另兩位政治犯劉賢斌與歐陽懿交往甚密,和四川境內大多數民主派人士皆來往過叢。成飛係軍工單位,安全部門不能忍容像他這樣的「政治上不可靠」的人繼續承接成飛的業務,他的研究所陷入財政困境。尤其在1999年之後,劉賢斌、歐陽懿等一系友人皆因民主黨案被捕入獄,他的業務也越發艱難,最終不得不放棄。
 
2003年,陳兵遠走中越邊境,從事剛剛恢復開放不久的兩國邊貿,勉力兌現對哥哥的承諾。他雖然沒有過多地參與到具體異見活動中來,但在政治警察那裡,已經被當成了一個「反革命」和監控對象來對待。無論他從事什麼工作,政治警察的壓力總是會使他的客戶或合作對象倍感壓力,只好疏遠陳兵,日久業務蕭條。他跑過外貿、賣過商業保險、開過各式小公司、都難以持久。
 
陳氏兄弟外形幾乎一模一樣,舉手投足之間,神態難以分辨,就連髮型和穿衣風格也不約而同,當然,在理念方面更是如此。對陳兵來說,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像哥哥那樣,去為人權民主事業奔走:「等侍奉完雙親,我是一定會去為民主事業盡一份力的,我會步賢斌和陳衛之後進監獄去走一遭。」2011年陳衛再度入獄,陳兵像上次一樣重回遂寧照料。政治犯家庭所面臨的最大困境並非來自經濟困境,雖然它也是一個巨大難題。政治犯家庭最大的困境是周遭社會的白眼、排斥和敵意。人們看待政治犯家庭的眼光,比刑事犯家庭更加冷漠:他們不僅是「勞改犯」,更是傳播恐懼的瘟疫――和刑事犯沾邊似乎無傷大雅,和政治犯沾邊則意味著可能遭遇牽連。來自周遭社會的冷漠與恐懼心態對孩子的影響尤甚,劉賢斌的女兒陳橋便受盡同齡人岐視。
 
陳橋小時候並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去了哪裡?作什麼?當她漸漸長大,同齡人開始侮辱她是個「勞改犯」、「反革命」的女兒,給少女的心靈蒙上了巨大的陰影。
 
「我要教育好哥哥的兒子,讓他以自己的父親為驕傲。」他安排家中一切老小人等,凡在孩子面前提到父親,一定只有讚揚。他們不向孩子隱瞞父親的去處,並告訴他:父親是因為一個值得驕傲的原因,堂堂正正地進監獄裡去的。 「我們大人要讓他以自己的父親為驕傲,不光對陳衛很重要,對孩子更重要。」
 
在過去,所謂的"民運"是個很小的小圈子,公開活動的持不同政見者,最多時也很難超過千人,只有大的政治事件發生,比如1979年的民主牆運動和1989年的廣場學運,才能催生出一批人物投身到為中國爭取民主的事業中來。但隨著中國市場不可逆轉地漸漸開放,更得益於互聯網技術的飛速發展,民間反對力量亦隨之水漲船高。光在成都附近一帶,人數就可能遠遠超過了前互聯網時代全國的總合。
 
這種情勢使陳兵心頭投身其中的願望再難遏抑。他更多地出現在新一輪的新一輪湧現的熱潮中,尤其互聯網使大量六四遇難家庭得以淳出水面。他致力於探望這些家庭,把自己當成這些家庭共同的孩子,撫慰那些因六四失去孩子的老人。 「你們有啥子事情,就把我當成兒子來使喚。」是他經常持在嘴邊的一句話,當然,這並不是說說而已,他有事必到,照應周詳。
 
2016年,陳氏高堂老母病危,哥哥尚在獄中,陳兵獨自一人床前盡孝。6月22日,高堂病故後的第五天,陳兵被捕失去聯繫。幾個月後方才有消息傳出,原來他與符海陸、張雋勇、羅富譽三人,因試圖出品一款名為「銘記八酒六四」的白酒,被警方拘捕。符、張、羅三人在五月中旬先他被捕。在這款白酒的包裝上寫有「中國北京,永不忘記,永不放棄」等字樣。
 
到了2017年3月,「酒案四君子」以「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」遭起訴,對他們的關押審訊持續了將近三年,他們在看守所裡受盡折磨。在政治犯圈子流傳著一種說法:看守所一年,相當於監獄兩年,因為看守所的環境遠遠要比監獄更惡劣。直到2019年4月5日方才開庭審判。四人皆被判刑三年零六個月,其中符海陸、張雋勇、羅富譽獲緩刑,而陳兵因始終拒絕認罪,被判實刑。